笼罩在盛唐光辉下的古长安,那是心怀欲饮、欲醉之念的酒客最为理想的地方。满街的酒肆各自飘散出滋味各异的酒香,欲饮之人带着自己高涨的酒兴缓步踱入这弥漫着无尽酒香的长街,仿佛是将自己置身于酒之国、酒之乡。
随便取饮即是美酒,随手一杯即可醉人。更何况那酒肆中时常有身穿极具异域风情服饰的胡姬热情地向过往的人兜售自家的美酒。这是绝大多数人无法拒绝的,李白笔下所写的:“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少年行》)
便是此种情境。步入酒肆之中,目光所及皆是如我一般的醉客,他们或是于酒肆之一角独坐独饮默然独醉,或是金刀大马端坐大堂之中,与周围同坐共饮的酒友们高谈阔论。姿态不一,但醉意却是一样地浓烈。这便是长安酒肆中的醉客图,也是汪洋世间的众生相。
酒客皆想去长安,长安有好酒。随心抬眼看,便可看到:“豪家沽酒长安陌,一旦起楼高百尺。碧疏玲珑含春风,银题彩帜邀上客。”随意举杯尝,便可觉察:“深门潜酝客来稀,终岁醇醲味不移。长安酒徒空扰扰,路傍过去那得知。”(唐代韦应物《酒肆行》)
但对于那浮沉于酒史长河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极目远眺都很难望到的长安酒肆往往只是一种不可能抵达的妄念之地,也隐约象征着酒客们时常可以在沉醉中看到,但永远也无法达到的梦幻醉乡。任它是“繁丝急管一时合,他垆邻肆何寂然。”还是“主人无厌且专利,百斛须臾一壶费。初醲后薄为大偷,饮者知名不知味。”都一并成为了一个只能供醉客在沉酣之时在内心升起向往,但无处可寻的理想之地。
长安美酒多,长安人易醉,但是啊,长安道阻长,行人尽老迈。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这骑在马背上的酒客又显得颇为苍老。
杯中的浊酒都只剩下了半盏,醉眼惺忪间看到的高墙雄城、热闹酒肆越来越模糊。那去往长安的路便是酒客一生求醉的心路,那永远到不了的长安便是酒客内心无法彻底舒缓的杂乱心思。